25、第二十五章_女王与她的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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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错愕,茫然。

  还有一点被刻意羞辱的恼怒。

  凝邃的眸光似乎看穿了温琳的想法,维希娅嗤笑一声,晕开些许冷淡,她仍然勾着唇,

  “阁下,在你粗鲁无礼的解开我的长裙时,我亦恼怒,亦羞耻、亦气愤,”

  维希娅的胸膛快速起伏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盈出泪水,她的语气是冰冷的,冷硬的说出对自己的谴责,控诉。

  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温琳嗫嚅着唇,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维希娅的视线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她从里至外剖开了,不允许她有片刻的逃避。

  僵直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了颈后的系带上。

  温琳穿的是宽松的睡袍,只要将系带解开,姣好的身体很快就能一览无余。

  泛着冷意的指尖轻轻一扯,睡袍松松的从肩上滑落,露出了颈下的大片肌肤。

  在温琳要继续将睡袍从肩上拉下时,维希娅眉心一跳,安静的分辨不出任何的情绪的蓝瞳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垂下眸,命令道,“转过去,”

  像是一个能被人随意摆弄操控的玩.物,温琳的手指暗暗用力,指甲边缘泛出苍白的颜色。

  咬着舌尖,疼痛感让温琳恢复了一丝冷静。

  比起解开身上蔽体的衣物,维希娅恍若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的眸光更让温琳觉得难堪。

  难堪之余,还有被攥住心脏般的闷痛感。

  她从未陷入过这般困境,疑惑,迟钝,毫无思绪……

  房间里的空气泛着冷意,但温琳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竟渗出了一层浅浅的薄汗,在灯火的勾勒下,描绘出暧.昧的色泽。

  背对着维希娅的姿势让温琳的身体绷的更直更紧,背后那人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只想立刻逃开。

  两个人都沉默无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是一场隐秘而漫长的煎熬。

  混乱的思绪下,温琳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陛下,罗伯特勋爵也曾在你房间里脱衣侍奉吗?”

  话一出口,后悔就漫上了温琳漆黑的眼眸。

  这句话不仅透着浓烈的占有欲,更是对维希娅极度的挑衅与冒犯。

  骤然而起的怒气就像是在布满枯草的荒原上投下了一根火柴,狂躁的风瞬间将整片荒原引燃。

  “滚出去,”维希娅极力克制的低吼声伴随着金属刮擦过石质地面的刺耳声。

  真真切切表露出来的怒气,让人胆颤。

  温琳的手一颤,她没有转过头去看,极快的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门里门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深深的吐息,温琳快步走下楼,端起水猛地泼在自己脸上,停顿的思绪开始渐渐回拢。

  修长的指紧紧握在了一起,她逼迫自己刻意去想油画背面的那首小诗。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让躁动慌乱的心平静些许。

  一遍又一遍的根据逻辑推导,一遍又一遍的半途而废。

  在多次失败的尝试后,温琳不得不停来下来,拒绝女仆的跟随后,温琳漫无目的的在城堡游荡起来。

  天空飘来浓厚的阴云,遮住了月色,一如温琳现在沉闷的心情。

  呆呆坐在石阶上,温琳空茫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没有一点睡意。

  脑子里杂糅着这半年发生的所有事,突然脑中有根弦被拨动了。

  一直困扰着温琳的一个问题突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并与今天发现的这首小诗联想到了一起。

  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这个世界的温琳去哪了?

  以及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平台无故出现这个世界的温琳的全部记忆。

  她能肯定,记忆里的华国是真实存在的,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

  刚才那首小诗,用了三种不同的文字书写,一种是戈兰语,一种是华语,还有一种温琳认不出来,但能凭前后的词语猜出她的意思。

  如果古妮薇尔真的来自于星际文明,那就意味着自己来到这里,可能不是偶然。

  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的温琳就是古妮薇尔留下的一个没有个人情绪的复刻体,她的存在只是为了等待真正的温琳的到来。

  一切逻辑都衔接上了,温琳晃了晃脑袋,

  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自己确实是温琳家族最后的血脉。

  但是古妮薇尔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已经将自己送往了21C的华国,为什么又让她回来了呢?

  帮助温琳家族洗刷罪名?还是真如诗中所言,要在这里创造出一个拥有公正、平等、自由、秩序的社会?

  这太荒谬了。

  温琳止不住的否定自己,却又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或许维希娅知道些什么?

  思及维希娅,温琳又开始陷入茫然无措的状态中。

  身为女人,维希娅显然是一个依靠自身的有为之君,骄傲刚毅的背后不知道是多么漫长艰难的过程。

  自己怎么能说出毫无根据的蠢话去刺伤她呢?

  那句话仿佛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温琳心里。

  以至于现在温琳都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面目去面对维希娅。

  她站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仰头往楼上了一眼,又飞快收了回来。

  朦胧的夜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胸口,泛开轻微但绵长的痛意。

  往更深更暗的阴影里走去,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远,温琳反倒觉得轻快一些。

  找了一棵高大的乔木倚着,整个人隐入黑色的浓荫里,温琳拢紧的眉一直没有松开。

  无意间目光掠过层叠的枝叶外,那里好像有燃烧着微弱火焰。

  这里离城堡的主建筑有着很远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一排林木,这么晚了,谁会出现在那里?

  温琳顿时警惕起来,小心翼翼的靠近。

  跳动的火焰清晰的映出维希娅带着些许悲伤的侧脸,她正屈膝坐在草地上,裙摆如花瓣铺展开。

  而她的身前,是一个小小的坟包。

  温琳犹豫了很久,还是走出了这片遮掩着自己的树林。

  在维希娅讶异的注视中,温琳缓缓朝着她走近,没有情绪起伏的脸庞在微弱的火光下,显得有些冷峻。

  她蹲下身,与维希娅平视,“维希娅陛下,我很抱歉说了那么愚蠢与无知的话,”

  看着与自己咫尺之距的温琳,维希娅微微变了脸色,她极快的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深邃的五官漫开疏离的威仪,

  她淡笑道,“温琳阁下,很多人都有像你一般的想法,如果是逼不得已,为了戈兰,我毫不介意用自己的身体做武器,但是罗伯特或者一切自视甚高的庸人,从不值得我妥协,”

  呼吸微微停滞了几瞬,澎湃的愧意汹涌的吞没了温琳。

  她低下了头颅,放缓呼吸,坚定道,“陛下,我不会让那一天出现,除非我死了,”

  维希娅没有回答,她伸出手勾住温琳下颔,抬起。

  “阁下,你在为你那脆弱的道德感而许诺吗?”

  维希娅的蓝瞳里仿佛盛着无数闪烁的星子,不管是充斥着笑意,悲伤、或是凌冽的怒意,都难以否认,它蕴藏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温琳张开唇,想要否认,但透着寒意的指腹率先落在了她的唇角,

  “我是戈兰的君主,整个戈兰都是我的,你也会是我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施舍,不需要教会,不需要西斯廷,更不需要你,”

  平淡的陈述,却透着一股子张狂桀骜的霸道,字字掷地有声。

  温琳的心狠狠一跳,她不得不承认,或许她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维希娅。

  有些迟疑的开口,“陛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怀揣着诚意,向您道歉,”

  几缕发丝垂下,轻轻在两人狭窄的空隙间摆动,长久的对视后,维希娅松开了手。

  她站起来,往另外一侧走了几步,垂地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漫不经心的弧度。

  隐去了笑意的容颜,一半映着火光,一半蛰伏在阴影里,安静的如教堂门外的雕像,只余威严。

  跟着站起,温琳静默的守在一旁,不经意的她看到了置于小小坟包前的石块,石块上刻着一个名字---博妮。

  侧首,微微思索片刻。

  博妮王后因叛国罪而死,按照戈兰的律法,她的尸首本应悬挂在布轮兹大桥上被苍鹰啄食。

  谁料到,竟然葬在这里。

  而维希娅为了稳固王位,在明面上只能与曾经的叛国者划清界限,甚至是连提起都不能。

  哪怕那是她的母亲。

  温琳的情绪顿时有些复杂,她亦是叛国者的后代。

  如果此前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自己就是哈拉德尔与古妮薇尔的女儿。

  这个身份代表着不可推卸的家族责任,以及与维希娅彻底的敌对立场。

  除非……

  在温琳盯着坟包失神时,维希娅重新将注意力落回到她身上。

  唇浅浅的抿起,清晰的轮廓线条浮现出让人捉摸不透的冷淡,维希娅的眸底划过一丝深意,

  “这里埋藏着我的母亲,曾经的博妮王后,”

  意外的迎上维希娅审视的眸光,温琳没有迟疑,下意识的回道,“她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母亲,”

  这是一个让维希娅十分意外的答案。

  夜风吹起肩侧的长发,维希娅微挑起眉,突然冒出了一点兴趣,她直白的挑明,

  “温琳阁下,她是一个叛国的罪人,”

  心底掀起浅浅的褶皱,温琳突然朝着维希娅走了两步,她目光如炬,紧紧观察着维希娅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陛下,谁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呢?背负着叛国的罪名就真的是叛国的罪人吗?”

  “哦,原来阁下是这么想的,”维希娅侧身,避开了温琳的直视,无人窥见她的眸底突然出现的丝丝温情。

  摩挲着冰凉的手背,维希娅不紧不慢的往回走,温琳亦不疾不徐跟在身侧。

  遥远到快要模糊的记忆,随着维希娅的讲述让温琳得以窥见一角。

  “我的母亲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女人,她博爱仁慈,怜悯贫苦的奴隶,会将自己财产施舍给穷人,”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王廷里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她们称赞她是最睿智的王后,”

  “但我的母亲犯了一个错,一个她此生最致命的错误,那就是生下我,而不是一个男孩,”

  “没有男性继承人的国王很快消磨掉了对我母亲的爱意,他联合教廷一起,让她成为了叛国的罪人,”

  “很快国王有了新王后,但可笑的是,新王后虽然诞下了男性继承人,却因重病死了,”

  “温琳阁下,是不是很可笑,”

  自始至终,维希娅的语气都是淡淡的,听不出怨怼,也听不出恨意。

  可这些明明都是深入骨髓的仇恨。

  往维希娅身边靠了靠,温琳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冷暖相贴。

  两人的视线随之相触,是让人难以拒绝的关切与暖意。

  “陛下,博妮王后没有错,更不会是你的错,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君主,”

  温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说出来的话也干巴巴的。

  呵~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维希娅没有抽回手,两人间沉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点。

  在短暂的沉默后,维希娅似是无意的提起了古妮薇尔,她侧首,幽沉的眸光在温琳脸上徘徊逡巡,

  “我母亲的老师,古妮薇尔夫人,说起来她与你有着十分相似的容貌,她也是一个东方人,”

  心跳声骤然加快,温琳极缓的扬起唇,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

  “维希娅陛下,能够与你母亲的老师长的相似,是我的荣幸,”

  “她也有一个女儿,我对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只记得当年萨瑟兰公爵与古妮薇尔夫人来救我的母亲时,被人出卖,我的母亲被斩首,萨瑟兰公爵与公爵夫人葬身大海,而温琳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不知所踪,”

  审视的意味没有丝毫减弱,维希娅如同早已磨好利爪的猛兽,想要一步一步的将温琳逼入没法逃避的逼仄空间。

  感受到缓慢弥漫开的压迫感,温琳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气。

  维希娅细微的“嘶”了一声。

  她忽尔温柔轻笑,“温琳阁下,你又紧张了,”

  随着维希娅的动作,鼻腔里涌入了淡淡的清冽冷香,温琳看着展露出温柔一面的维希娅,心中的戒备感顿时浓烈起来。

  她镇定的偏开头,幽幽道,“陛下怀疑我是古妮薇尔夫人的孩子?但遗憾的是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温琳气息沉稳,神情淡然,维希娅慢慢收回落在她脸庞上的审视眸光,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的低声道,

  “是啊,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城堡里。

  温琳将维希娅送到了门口,在维希娅即将关上门的前一刻,温琳突然出声问,

  “陛下,如果我真的是您母亲老师的女儿呢,您会以叛国罪杀了我吗?”

  宽敞的走廊空无一人,在温琳问出这个问题时,似乎安静的连风都静止了。

  “阁下,不要试图逾越我纵容你的底线,”

  眸底是惯常的沉静,并未因为温琳突兀的问题而生出其他的情绪。

  站在门口愣了一会,温琳看着紧闭着的门,一时间分辨不出维希娅话里的意思。

  心不在焉的跟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女仆回到了就寝的房间。

  温琳将自己深深埋进被子里,消化着这一天庞大的信息量。

  似乎维希娅对萨瑟兰家族并无深重的敌意,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还有自己的身世,温琳的呼吸声渐渐加重。

  对于从未谋面过的父母,温琳的情绪很复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个世界的温琳对于父母的记忆近乎于无,按照时间线算,他们死的那一年,温琳应该才只有两岁。

  最有被最终证实,温琳仍是更偏向于逃避。

  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转而思索起刺杀一事。

  那些追杀他的人,身上的肃冷杀气浓烈的似要溢出来,他们接近时,温琳便可以判断,那些人身上沾了不少人命。

  会是谁呢?

  教廷?反对维希娅的旧贵族?

  思来想去,维希娅都想不出何人会在自己身上花费这么大的手笔。

  脑袋有些昏沉,温琳干脆闭上了眼睛,静等着入睡。

  一夜好眠。

  第二天伴随着柔和的阳光,温琳睁开了眼睛,经过简单的洗漱后,走到正厅。

  长桌上只放着自己一人份的早餐,

  温琳随口问道,“维希娅陛下呢?”

  温琳问的十分自然,丝毫没有注意到女仆微变的神色。

  昨天温琳与维希娅亲昵的举止已经在女仆间传开了,她们之间有些人没有亲眼见到,不管其他人怎么描述,都不敢相信。

  而温琳现在随意亲昵的姿态,似乎佐证了她们所说是事实。

  维希娅女王自从知道罗伯特勋爵已经结婚后,从未与任何男性有过较为亲昵的接触。

  除了仆人,她似乎是决意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教会常常因此夸赞女王的圣洁。

  即使温琳是女人,也足够让仆人们吃惊了,故而她们对待温琳的态度愈发恭敬周到。

  “温琳阁下,维希娅陛下已经先回宫了,城堡里准备好了马车,以便您离开,”

  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将早餐解决后,温琳不忘道谢。

  在众人灼热的注视下,温琳生出了一丁点包袱感,她握着长剑,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坐上了马车,

  温和有礼的吩咐车夫,“去皇家港港口,”

  正正经经的端坐在马车里,伟岸的城堡在视线里逐渐远去。

  想到与维希娅之间发生的一切,复杂的情绪纷沓至来,但温琳显然已经开始适应并且接受。

  只要不与维希娅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她的神情,呼吸,乃至于心跳节奏,都与冷静沉思时无异。

  女仆们在温琳离开后,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王廷,女人爱八卦的天性让她们自然而然的谈论到了温琳,

  “难怪连古板无趣的纳曼尔都夸赞温琳小姐,她真的是一位非常有修养的女士,”

  “是啊,我看不仅女王喜欢她,很快王都里的绅士们也要开始追求她了,”

  她们说的是温琳在吃完早餐后道谢一事,贵族通常不会为仆人们准备好的食物道谢。

  温琳的举动非常的平易近人,似乎根本没有把她们当做仆人。

  虽然有些惶恐,但无疑每个人心里都是非常高兴的。

  安普顿宫离皇家港口不远,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的开阔,高大的林木开始被低矮的灌木所取代,一条宽阔的大河逐渐出现在温琳眼中。

  王都布轮兹通过泰姆河与多佛尔海峡连接,络绎不绝的货船行驶在河面上,河风吹起高大的船帆,有白鸟在其中掠过。

  汉弗斯正站在码头上,身后三俩个官员以及两列卫兵,他们正与码头上的人交谈着。

  马车刚一停下,汉弗斯就发现了温琳的到来。

  他快步走了过来,绅士的等在车前,看起来十分热络的问好,

  温琳同样不失热情的回应,她握着长刀跳下马车,开门见山的问,

  “汉弗斯先生,现在可以说明需要我帮什么忙了吗?”

  友好的笑了笑,汉弗斯将侍从手中的羊皮本子递到了温琳身前,

  “请原谅我冒昧的打扰,我想询问一些有关刺杀的线索,”

  “刺杀?”温琳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汉弗斯先生,你知道我来王都才很短一段时间,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甚了解,”

  虽然来到欧罗巴大陆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但其中近乎三分之二的时光温琳都呆在海上,对戈兰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了解,都建立在其他人提供的信息中。

  一听到温琳这么说,汉弗斯身后的官员毫不掩饰的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不知道汉弗斯阁下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选择让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

  简直是对他们的羞辱。

  除汉弗斯以外的官员们愤愤不平,他们斜睨着温琳,突然身体一僵,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到了温琳手中的长刀,这把刀留给所有人的直观印象就是强横的武力。

  温琳本意低调,但是经过实践证明,用亚麻布裹成长棍模样同样引人注目,温琳便干脆光明正大的拿在手中,还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但很快,官员们反应了过来,找出了继续蔑视温琳的理由,能够在角斗场上获胜并不意味着女人拥有一个聪慧的大脑。

  在他们的注视中,温琳淡定的打开羊皮本子,慢慢翻阅,在初步了解情况后,温琳饶有兴味的问,

  “诸位,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身姿纤瘦挺拔,说话时温和有礼,这样的温琳很容易让人忽略她手中的刀。

  或许是被温琳的态度安抚到,不满的官员们神情稍缓,哼了一声,开始七嘴八舌的说出他们的想法,

  “视察路线是对民众公开的,戈兰境内任何一个大公教教徒都可能是行凶的刺客,”

  “要我说就不该从人群中穿行而过,那样实在太过冒险,”

  ……

  一些毫无帮助的猜测与埋怨,汉弗斯脸上的笑意淡去,及时打断了他们,

  “女王意愿如此,我们难以改变,重要的是如何揪出心怀不轨的人,”

  重新看向温琳,汉弗斯问,

  “温琳阁下,你的想法呢?”

  在对待温琳时,汉弗斯始终都维持着绅士的风度,语气态度都非常温和,没有任何一点让人感到不适的压迫感。

  遗憾的摇了摇头,温琳微笑着提议,“毫无头绪,不过我们或许可以去看看打捞上来的船只残骸,”

  根据本子上的记录,汉弗斯他们已经仔细追查了所有可能被人动手脚的细节,皆是一无所获。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一场精心的谋划,并与某些贵族或者富商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毕竟能拿出两艘船只作为行刺工具的人,不可能是难有积蓄的平民。

  温琳垂眸,细细回想着那晚的场景。

  势力混杂的港口,恰巧在女王登船时,离的最近的两艘舰船同时发生了爆.炸,并引燃了数艘载着酒桶的其他商船。

  爆.炸声、尖叫声、落水声、哀嚎声……

  火光舔舐着船只的残骸,直到它们缓缓沉没在水中。

  船只残骸,汉弗斯早已亲自去看过,怎么看都是两艘普通的货船,他有些不甘心的问,

  “那晚你有没有看到一些异常的情况,比如不该出现在港口的海盗船只,”

  严格说起来,那晚只有自己的自由号在,温琳有些好笑的摇头,

  “你知道的,海盗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潜入皇家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是海盗的作风,那晚除了自由号,我可以肯定没有其他海盗船只,”

  皇家港不同于其他沿海的港口,它就在布轮兹城外,守备森严,一旦暴露,将会是一件危及性命的事情,没有哪个海盗愿意自找麻烦。

  “那我们就先去附近的船坊看看吧,船只残骸暂时存放在里面,”汉弗斯点点头,苦笑了一下。

  准备马车需要一段时间,众人站在码头前,相顾无言。

  温琳开始打量起河面上的船只,视线里的商船大都是排浆船,既能借风力行走,也能依靠人力划桨。

  排浆船最大的优点是在风平浪静或是弱风的情况下也能以较快的航速行驶,但对担任划船职责的水手或者奴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自由号与这些船都不同,温琳在船坊里将它改造成了一艘三桅帆船,配有横帆与纵帆,横帆在顺风时能够最大程度的提升航速,纵帆在遇到风暴或者强烈的逆风时,能够更加灵活的变换方向*1。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温琳在劫掠教皇船只后,都能全身而退的重要原因。

  他们那只装有横帆或者只装有纵帆的笨重双桅船根本追不上自由号。

  温琳曾仔细研究过帆船的发展史,脑子里有不少精密的帆船图纸,她的眼睛蓦的亮了起来,扭头看向一侧的汉弗斯,

  “汉弗斯先生,开设船厂需要王室的许可吗?”

  “不需要,”汉弗斯非常意外温琳会问到这个问题,他调侃道,“温琳阁下,难道你想开船坊吗?”

  只是纯粹的调侃,开设船坊虽然不需要王室的许可,但是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

  汉弗斯完全不会去想温琳会有开设船坊的想法。

  淡淡笑了笑,温琳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现在各国间的海上贸易越来越频繁,与欧罗巴大陆相近的陌生大陆开始相继被发现。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欧罗巴大陆上整体的造船技术似乎没有得到显著的革新。

  似乎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欧罗巴大路上的船只难以支撑长时间远距离的航行,东西方的交流才会分外稀少与艰难。

  按照历史的进程推算,温琳难掩好奇,现在的东方还会存在一个叫明的国家吗?

  温琳印象里,西斯廷是欧罗巴大陆上海军力量最强势的国家,最先进的船只应该就是西斯廷的双桅军舰。

  但貌似他们最先进的军舰,与自由号相比,仍然有着显著的差距。

  或许这会是一个不错的生意。

  恰好要去船坊,温琳顿时来了兴致,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目前的造船工序。

  侍从很快准备好了两辆四轮马车,官员与温琳一起一共是五个人。

  汉弗斯与剩下的官员理所当然的往同一辆马车走去,礼让女士是绅士随时应展现的修养。

  但汉弗斯在上车的最后一刻,被温琳拦下了,“汉弗斯阁下,我可以邀请你同乘一辆车吗?”

  疑惑的看着温琳,汉弗斯握紧了剑柄,确认道,“温琳阁下要邀请我同乘?”

  虽然汉弗斯从未将温琳视为娇弱的贵族小姐,并在相处时给予她如朋友般的尊重。

  但不管怎么说,温琳都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戈兰的风俗,一般只有恋人才会男女同乘。

  温琳笑眯眯的站在边上看着汉弗斯,似乎毫不知情邀请同乘的深意。

  更巧合的是,虽然汉弗斯已年近三十,但他至今没有结婚。

  算的上是一个颇具风度的儒雅大叔,在王都的贵族小姐中,有着不少的爱慕者。

  余下官员的神情顿时变得奇怪起来,他们坐在马车上,面面相觑,而后是极小声的讨论。

  “我就说汉弗斯阁下为什么会突然找一个女人过来,”

  “啧,果然女人都是毒药,就连一向谨慎的汉弗斯都逃不了,”

  唏嘘的笑声下,是对温琳更加浓烈的鄙夷,他们关上了车窗,似乎温琳是某种肮脏的东西,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他们高贵的眼睛。

  汉弗斯猜测温琳应该是不知道戈兰的风俗,正在他斟酌该如何委婉的提醒温琳时,温琳已经先一步上车了。

  最后无奈,汉弗斯取代了车夫的位置,坐在车厢外驾车。

  “温琳小姐,在戈兰,男女是不能随意同乘的,”

  将头探出车厢外,温琳看着汉弗斯泛起一点红晕的脸,顿感莫名其妙,反应过来后又哭笑不得。

  温琳赶忙解释,“汉弗斯阁下,我只是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女王身边的宠臣给自己当车夫,温琳还是不那么心安理得。

  “温琳阁下,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只要不触及到我工作的基本底线,”态度依旧温和,

  车轮碾过泥巴路面,扬起大片灰尘。

  温琳将头缩了回去,问道,“汉弗斯先生,你有认识的技术非常不错的造船匠吗?”

  “我确实认识一个出色的造船匠,我的朋友罗多得,”

  汉弗斯依旧没想到温琳要开造船厂这件事情上,他沉思片刻,继续道,

  “温琳阁下,你是想重新购买船只吗?但是应该在不久后,女王会将自由号还给你,”

  温琳海盗的身份,汉弗斯一开始就知道,至于维希娅陛下将她绑来布轮兹的目的,汉弗斯多多少少也能猜到。

  迟早温琳还是要回到海上的,毕竟没有比直接抢能够更快速获取财富的方式。

  但莫名的,汉弗斯生不出对温琳的厌恶,同为海盗,温琳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黑眸里的光彩很纯粹,每当汉弗斯注视着她时,总感觉像是在注视着一片生机澎湃的大海。

  甚至在某些瞬间,汉弗斯觉得温琳的气质与维希娅陛下如出一辙。

  即使温琳穿着最简陋的细麻罩袍,但她的一举一动,依旧带着某种迷人的特质,犹如一位真正古来而高贵的贵族。

  与王都傲慢虚伪的贵族们,有着大相径庭的本质区别。

  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放低姿态。

  温琳思考了一会,想了一套说辞才回答汉弗斯,

  “不是,一位合格的船长应该足够了解她的船,我想借这个机会看一下不同的船只各个部位的构造有哪些不同,”

  前方就是船坊,汉弗斯勒紧了缰绳,边跳下马车边打趣道,“说实话,你更像是一位学者,”

  温琳跟着下来,船坊比她想象中要更加简陋,但场地非常大,用碎石块堆起来的围墙,几乎包括了半座矮丘,最外围有一条宽阔平缓的河流,河面上有两艘看起来已经初步完成建造的排浆船。

  走进去后能够看见每个区域都有各自的分工,最左侧放着一堆粗大的原木,继续往前走,可在右侧看到隐约的船的大致轮廓。

  多瞥了两眼,温琳确定了这是典型的西式船舶基本结构,龙骨加肋骨加蒙皮。

  船坊的管事见到是汉弗斯,很快将一行人带到了存放残骸的地方。

  打捞上来的部位不多,大都是被烧的只剩一半的帆柱,甲板,以及隔板等。

  一行人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他们神情不虞的看着正翻动着小块残骸的温琳,连带着对汉弗斯也有些埋怨,

  “温琳阁下,可否告诉我们你发现了什么吗?如果一无所获的话,不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吗?”

  深深的皱眉,汉弗斯的脸庞顿时冷了下来,

  “诸位,是我邀请温琳阁下来帮忙寻找线索的,如果你们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那请告诉我,在过去的十几天里,你们发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跟随来的官员都是王都的旧贵族,他们向来看不起平民出身的汉弗斯。

  平时汉弗斯脾气尚算克制,不会在旧贵族面前表现的很强势。

  像今天这样直接甩脸色的质问还是头一次,顿时吓得他们一个激灵,不再多话。

  但嘲讽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在温琳身上,他们交换了个眼色,似乎在等着温琳吃瘪。

  咔嚓,温琳突然出刀,切断了一截帆柱,拿起那小截木头走向汉弗斯,

  “如果我没看错,两艘船的船身使用的都是坚固但易燃的硶木,我记得硶木树种原产自柏柏尔公国,不知道这个线索对你们而言,有没有用,”

  温琳话音刚落下,便有人立马跳出来反驳,

  “口出妄言,明明是橡木,阁下,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汉弗斯皱起眉,看着温琳,同样不解,“硶木?可我们检查时发现是橡木,”

  拿着手中的小木块,汉弗斯重新确定了一遍木头的色泽与气味。

  硶木虽然便宜,但因其易燃的特性,用来造船的话,必须涂上一层旦木油,而旦木油的价格堪比黄金。

  商人多用它来造精巧的军舰模型,。

  温琳意有所指的笑了笑,“汉弗斯先生,有时候我们不能仅靠眼睛去分辨事物,那与瞎子无异,”

  没有卖关子,温琳直接指出,

  “将硶木与橡木一起放到海水中浸泡两月,再涂上桐油放至太阳下暴晒,期间反复多次,硶木的色泽和气味都会变得与橡木极其接近,”

  “荒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从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说法,”

  似是抓住了温琳的痛脚,其他几人开始迫不及待的驳斥她。

  耳边过于聒噪,温琳浅蹙起眉,眸底泛上寒意,手一动,长刀脱手而出,直直的钉在木墙上,发出尖锐的颤音。

  几个人顿时敛声,额边有冷汗涔涔冒出。

  在温琳的视线移开后,他们慌乱的摸上自己的脖子,刚才似乎有阵阵凉意贴着脖子擦了过去。

  丑态毕现。

  汉弗斯脸上飞快闪过了几分嫌恶,这几个人都是旧贵族们塞进来打听消息的,汉弗斯难以拒绝。

  不仅毫无用处,还到处添乱。

  妥妥的废物。

  耳边恢复清净后,温琳彻底无视了他们,她走到汉弗斯身侧,指着横面中心的那一小圈年轮道,

  “你可以去验证,把更加粗壮的桅杆横切开,会发现最中心的锯齿状树木年轮,”

  “橡木的年轮全部都是规整的圆形,只有硶木最里面一圈的年轮是锯齿状的,”

  这是一个十分有用的线索,汉弗斯立刻让仆人们去验证。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惊叹道,“温琳阁下,你渊博的学识让人折服,”

  温琳笑了笑,没有多言。

  如愿找到线索的汉弗斯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城中,但温琳想继续留下来好好参观。

  汉弗斯细心的吩咐了这里的管事,并留下了一辆马车,

  离开前他满怀诚意道,“温琳小姐,维希娅陛下是一位值得效忠的君主,”

  “她仁慈宽宥,我出身平民,是她给了无数像我这样的人仰视苍穹的机会,当然也包括海盗,”

  “你卓越的学识与才能一定能在戈兰搏得一席之地,哪怕你是女性,”

  如果不是汉弗斯说的过于动情,温琳一定会夸赞他是一位合格的臣属,时刻不忘为女王招揽人才。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温琳红唇微勾,垂眸掩下了在提到维希娅时,瞬间泛起的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明天十八号零点前留评发红包

  小温:以后请叫我温船长

  *1参考自《帆船发展史》

  没得五十个评论!所以也就没三万字啦,来个两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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